青葙子

重为轻根,静为躁君。是以君子终日行不离辎重。

【曦瑶】傀儡说[又名蓝大养娃记(啥??)(全文1万+,一发完)] (B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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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箫声声归故人,烟萝旧处几逢春。残魂难得虚里应,寻入眼帘泪默忍。一言刻骨身烟泯,却道南柯醉红尘。”

  姑苏城下不知何时来了一偃师,嘴上念叨这不明所以的词句,手上用低微的灵力操控着几具半人大的傀儡。傀儡本倒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可这偃师手上的傀儡确实是百年难得一见。一般傀儡也便逃不过以纸,兽皮,或者奇木,石泥为基的,这偃师手上的倒也只是普通的石泥傀儡,但其精细程度却真是未曾见过的。从面部的每一寸凹陷,到肢体的每一处关节,无不和真人别无二致,甚至比真人更加灵动可爱,尤其是那对眼睛,无论颜色如何皆是做的深邃而不空洞,好似真能勾住人的灵魂似的,偏偏要和着傀儡的主人来个身份上的倒置。这外肤的上色也是清透至极,让你根本看不出来这石泥冷入人骨的本质,只觉触之得温,吹弹可破。

蓝曦臣攀过里三层外三层眼里写着惊奇的众人,直勾勾地盯着最中央那具傀儡。倒不是蓝曦臣对傀儡本身多么钟情,只是那傀儡眉眼之间,却是描摹着他心念念的旧人。

“阿瑶…”蓝曦臣不由自主地轻声呢喃。在所有人偶中,唯有中间的人偶眼睛黑白分明,没有任何坠余色彩的修饰;眉眼的温柔与轻翘而微启的唇似有心事相诉;额前的乌发微开,后发也是长过腰际。只是…失红的眉间与一席轻纱白袍让这傀儡与那人的共处少了几分。

“老师傅,请问可否将这中央的傀儡卖给我?”蓝曦臣开口问道。那偃师停了念词,闭着眼摇了摇头。

“老师傅,多少钱我都可以接受,您就把它卖给我吧!”那偃师寻着第二声的问询才算是睁开了他不大的眼,下垂的眼睑让他的眼神平添几分严厉与决绝。

“你可是要想好了,这些傀儡可都是有仙力的,若你不好好对他,而后造成了什么人祸家灾也别想哭哭啼啼地跑来求我解决。”这偃师哪怕当着众人的面也丝毫不给蓝曦臣任何颜面,甚至连敬语都不用。

蓝曦臣思索须臾,便毫不犹豫地花了重金请到了那一傀儡。抱着傀儡的蓝曦臣,似孩童得到了蜜饯,兴冲冲回了云深不知处,躲过小辈及忘羡满面匪夷所思,进了寒室把傀儡放在了桌上。

蓝曦臣从瓷缸里摸出一张纸,用毛笔在上面画了一人脸,量好眼眉所处之位,用蘸了朱砂液的笔尖颤巍巍地在画人眉间落下一点,偏了。

其实蓝曦臣平素拿笔很稳,只是不知这次怎的,心里一股没有来由的期待冲撞了他的手腕,微小幅度的晃动让朱砂偏移了中线,蓝曦臣有些失落,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手腕示以惩罚,幼稚的动作,对金鳞台上人。

他还念着二弟生前的事。

清谈会上只二未留他人,他俩倒也没谈什么正事,只是笑谈琴棋书画,家长里短。蓝曦臣还记得金光瑶抓着他的手腕,让他给自己点朱砂的样子。蓝曦臣忘了自己给金光瑶点了多少次朱砂,他只记得,每次笔下之地皆恰好是眉心处而未曾偏移。他还记得,一日阿瑶醉酒,迷迷糊糊解了自己的云纹抹额,拿着毛笔,身体轻颤扑入他的怀中,不高的身躯恰好嵌在蓝曦臣的胸膛,令他心思飘忽,眼里是阿瑶从他怀里慢慢抬起的微红的脸,阿瑶的眼中水汽朦胧,似红狐一般摄取了蓝曦臣的魂,待蓝曦臣魂归时,却发现自己眉间早就被金光瑶记下一红点。金光瑶虽然醉了,但朱砂却恰好点在蓝曦臣的眉心。金光瑶丢下笔,捧着蓝曦臣的脸笑的很傻,嘴里碎碎念着什么:“有了这枚朱砂,你便是我兰陵金氏的人!”甚至还晃头晃脑吐出一句“金曦臣”“蓝光瑶”而后把蓝曦臣的抹额绑在了自己头上。金光瑶醉了,他不知,那一点也点在了蓝曦臣的心上;他也不知,蓝曦臣趁他深醺之时曾在他唇瓣烙下一吻,不知蓝曦臣曾主动拥他入怀在他耳边轻言:“傻瑶,摘了我的抹额,你便是我姑苏蓝氏的人。”

蓝曦臣不晓得金光瑶那话有何含义,他只当阿瑶醉了,做了傻事,说了傻话,仅自己独有真心去待阿瑶,也足够了。

真心?呵,到最后不也是没信他。

蓝曦臣实在是不愿想起一箭穿心时阿瑶那张困惑、吃惊、愤恨与悲情交杂的神情,他只是漫无目的地抽了一张又一张的纸画了一个又一个的故人,点了一次又一次朱砂,磨灭一次又一次激荡的悔恨。

不知浪费了几打纸后,蓝曦臣终于得以稳着手把朱砂点到正位了。他自顾自的笑了一下,轻柔地抱过放在桌上的傀儡,摆正那傀儡的头,刚想落笔却发现手又开始轻颤。

“…啧…”蓝曦臣有些不满,怒视着自己的手仿佛只要瞪它一眼它就能停歇似的。蓝曦臣深吸几口气,缓和了心情,静心凝神,下了笔,恰在眉心。

“你啊…真是像极了阿瑶了……”蓝曦臣把那傀儡举得很高,权当手里是变小的金光瑶,只是金光瑶可与他谈笑风生,这傀儡不行。看着看着,他有些失望,明明这五官如此生动,这傀儡却不能应答他的任何话语。蓝曦臣从自己的衣柜里抱出一套金光瑶的衣服,那是蓝忘机和魏无羡看不下去他终日闭关,帮着向兰陵金氏要来的。他量了量傀儡的尺寸,记下来后,抱着衣服去到姑苏最好的绣坊,定制了傀儡大小的金星雪浪袍。

那傀儡穿着正合身,蓝曦臣看着那带着笑靥面庞,脸上也绽出了相同的一抹。蓝曦臣突然想起了什么,向绣坊要了些碎白布,剪了细条,画了云纹,绑在了傀儡的额头。纵使傀儡一身上下尽是黄调暖流,掺了这一丝淡蓝却并不冲突,甚至融合的极为巧妙。蓝曦臣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觉得合适,便做了。

纵然只是一具毫无生命气息的傀儡,你若能一直陪着我,也好。

蓝曦臣破天荒的和蓝家其他子弟一起吃了中饭,也不算破天荒,只是在他闭关之后,这团聚的圆桌也显得稀罕。只是他身旁的傀儡有些显眼。而姑苏蓝氏家训有言:食不言。旁人便不好再说什么。蓝曦臣甚至还拿了一只小碗放在傀儡面前,真真的像喂养小孩子一般认真。蓝启仁嘴里嚼着清淡素食,眼神时不时瞄向蓝曦臣和他的傀儡,几欲言,却未语,大概是想着,伴着这傀儡,蓝曦臣若是能结束闭关也算是一件好事了吧。

蓝景仪看着那极像金光瑶的傀儡还是没有崩住。

“听说…最近封棺的桃木钉被人卸下来了…还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里面的东西倒是被好好关押着,就是之前的打斗动静没了…一个老道士说大概是附魂没了桃木的镇压寻缝游出了…”

“食不言。景仪,罚抄家训一遍。”蓝启仁厉声道。

众人的目光瞬间从傀儡移到了蓝景仪身上,蓝景仪委屈地撇撇嘴,不满地戳着饭继续吃起来。而谁都没有注意到魏无羡在听到蓝景仪所说的那件事时候复杂的眼神,心里不知思索着什么。

那日夜半,蓝曦臣未眠,只是立在寒室门口,抱着傀儡,悄然思索。却见忘羡两人从不远处向他走来。

“兄长,我们有些事想与你商讨。”蓝忘机开了口。

蓝曦臣有些许疑惑,不过还是微笑着答应了。

“泽芜君,我曾经将我的魂附在纸片人上潜入金光瑶的密室…”

“嗯,我知道。”

“我们想问,你是否想让金光瑶的魂归入这傀儡之身?我知道那归魂咒的画法。”

“兄长,魏婴说直接取得金光瑶的尸体风险也许有些大,毕竟他与聂明玦都属于怨气极重的凶尸。反而这游魂更易与这傀儡附着而不散。”

本以为蓝曦臣会思索一阵,而忘羡二人未曾想到的是他在蓝忘机话音刚落之际便直接连了一声“好”,那份激动与兴奋未免表达的太过明显。

其实忘羡两人还是有些担心,毕竟他们无法预测金光瑶的魂归对于蓝曦臣来说到底是好是坏,他们也无从知晓这几度流年逝后,金光瑶还是否仍记恨当年朔月穿心的痛楚。

但天下的坏事他什么没做过,可他又何时想过要害蓝曦臣。

蓝曦臣请忘羡二人进了寒室,蓝忘机奏了问灵用以请灵,而魏无羡三下五除二便在地上画好了咒痕,蓝曦臣轻柔地把傀儡放在咒痕中央,心里些许悸动的焦灼,些许逆乱的无措。

那归魂咒开始生效。三人的额头开始不约而同地冒气密密麻麻的冷汗,毕竟招的是凶魂且怨气极深,三人多多少少会担心下一步会发生的事情。

然而除了几道血色红光侵入了那傀儡之身以外,并未有穷凶极恶的兼症。曾设想的地面崩塌,天色猝变皆未发生。

这是为何?难道是因为这是在蓝曦臣的寝室,金光瑶察觉到了他二哥的心意所以自愿魂归?

谁知道。

三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只见那傀儡动了动手指,缓缓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转身望向三人。举手投足之间,写的尽是金光瑶的名字。

“二哥…”那傀儡开口了,笑意明显,大概是新身体有些不灵活,那傀儡踉踉跄跄地跑向蓝曦臣,却在路行一半之时突然停顿,收了笑靥,换了冷眼。

“哦,是我的错,我想我应该尊称您为——蓝宗主。”

那半人大的傀儡的动作起来虽然少了些锋芒利刃,却也是一刀一刀狠狠地扎在蓝曦臣的心上。

“阿瑶…”

金光瑶别过头冷笑一声,并没有理会,觉得额头有些紧,才发现自己额上那飘浮的云纹,他伸手想要摘下那抹额,却被蓝曦臣紧紧擒住了手腕,抄起腿一把抱在怀里。傀儡到底还是个子太小,蓝曦臣手力又大,金光瑶自然抵抗不过。忘羡二人见状,便知趣的离开了。

“蓝曦臣你想要做什么?掰断我的手和腿对你来说可真是轻而易举是不是,呵呵。”金光瑶尽管放弃了挣扎,嘴上却依旧不留情。

“阿瑶,你恨我吗?”蓝曦臣问道。

“蓝宗主,你觉得被唯一信任的人放弃的滋味会是怎样的?”

“阿瑶…曦…曦臣知错了…”蓝曦臣想要抚摸金光瑶的头,却被金光瑶一把拍开。

“蓝宗主,您无需多言。”

金光瑶跳出蓝曦臣的怀,径自向门走去,却发现门上贴的是自己的画像,金光瑶不由得一愣神。又是一阵熟悉的香气环绕,却发觉窗边种的是朵朵金星雪浪。其实姑苏的气候并不适合金星雪浪的生长,而窗边那几朵却美艳的异常,让人一眼就读到种花人温柔心血。

见金光瑶立于原地,蓝曦臣蹲下身子默默贴在他身后,声音中稍稍带了些委屈的情绪:

“那花是我在你被封棺的时候种下的,从种子开始,一点一点,我去兰陵讨教了种花的技巧,阿瑶,你觉得好看吗?”

“那画像我相同的画了几十幅,那幅是我最满意的一幅,便贴在了门上。这些年,我一直闭关,闲下心来,便画了。还有几十幅不一样的画稿压在柜底,阿瑶要看吗?”

“阿瑶,封棺大典…我没有去。”

“阿瑶,我现在会洗衣服了,你看,你身上这一件已经被我洗了多次,但还是没有破掉,哈哈…你看看够不够干净?不够的话我还是要阿瑶教我的了…”蓝曦臣自顾自的说着,笑的有些尴尬。

“阿瑶?”

“……”金光瑶没有作声。

蓝曦臣挪着小碎步蹲行到金光瑶的面前,却看见金光瑶满眼噙泪,一滴滴顺着下巴摔在地面。不得不说那偃师给傀儡用的染料真是上好的,任凭金光瑶哭不止这颜色也不掉半点。蓝曦臣把金光瑶再次抱起,低声在他耳边说道:

“阿瑶,不要叫我蓝宗主,好不好?”

“……”

“……”

“…二哥…”

金光瑶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哭泣的模样,便撇过头。蓝曦臣抱着他上了床,落下帘子,像哄孩童一样轻拍着金光瑶的背。

“阿瑶,时间不早了,睡吧,乖,我们不哭了。”

“…嗯…”

一夜好睡。

蓝曦臣倒也还是按时醒来洗漱,金光瑶则沉沉睡到辰时,虽说并不甚晚,但也确实是破了姑苏蓝氏的作息。半眯着眼睛四处张望,蓝曦臣不在寒室,金光瑶便自己跳下床,发现床下有一被锯掉半截腿的木凳权当桌子,上面放着的饭菜还是温热的。

金光瑶觉得有点好笑,毕竟自己现在也只是附于傀儡之身罢了,并不需要进食,然而随后发生的事情让他断了之前的念想。

那是一股强烈冲击而来的饥饿感。

金光瑶饿且疑惑,不晓得为何这傀儡居然还有饿感,随后扒拉了两口饭菜发现亦是食之有味。他忽的想起自己昨晚还哭了一场,那么这傀儡的泪水是哪儿来的?

金光瑶抱着碟子坐在凳旁的软垫上,思索着这个问题。对于只有半人大的他来说周围的一切都比原来稍显庞大,更别说突然迈进来的蓝曦臣了,差点吓得把本在沉思的金光瑶倒自己一身的青菜。

“…!抱歉阿瑶!二哥以为你还睡着…所以没敢发出声音…”

“没事的二哥…对了二哥这具傀儡…你是从哪里搞到的?”

“啊,是姑苏城下一位游历的老偃师手上买下的。怎么了吗阿瑶?”

见蓝曦臣并没有反应过来,金光瑶轻轻叹了口气道:“二哥,你就不好奇这傀儡为何会流泪吗?而且它还有饥饿感,甚至还能品尝到饭菜之滋。”

“确实是这样子,从昨晚我也确实察觉到了这些疑点。恰逢我今日闭关结束,去城外有些事情要做,也便打算去城下寻寻那老偃师还在不在。阿瑶你便一直呆在云深不知处,毕竟你现在这副身躯一来灵力低微,二来体格上也确实容易引起骚动。”蓝曦臣收拾着金光瑶吃剩的饭菜如此说道。金光瑶则点头表示默许。

不得不说,蓝曦臣真的是变了很多。端饭洗衣这种家常确实是学会了不少。金光瑶心里觉得他有些可爱,贤惠的可爱。待一切杂事毕,蓝曦臣整好衣冠,跟金光瑶简单几句招呼便出门了。行至城下果真又看到了那老偃师,依旧是里三层外三层环绕着男女老少形形色色的人。蓝曦臣不好意思就这么径直打断,便打算先去做其他的事,事毕再折返回这偃师这里。然而当那老偃师的眼恰好扫过路过的蓝曦臣时却厉声把他叫住了:

“你!给我过来!”活生生似见学生犯了禁的蓝启仁,这老偃师或许也是觉得这样过于引人注目,便三下五除二利索地收拾了自己手头的傀儡拨开正疑惑的人群向着蓝曦臣追了过去。

“你是不是用什么灵魂给那个傀儡附身了?我这边算着此人怕不是你的亡妻?我不是警告过你不要在这傀儡身上乱动花样了吗?!”

蓝曦臣被这老偃师的话噎了一下,有些尴尬的解释道:“确实是进行了魂归术…不过…不是我的亡妻,毕竟我至今未婚,那人,是我的义弟…”

老偃师凌厉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解,撇开锁着蓝曦臣的眼神,有些疑惑地喃喃:

“不该啊?我可是从未算错过这尘缘。”

“老师傅…毕竟人生在世,短则十年长则千年,谁能料到何时会出这种难以释怀的细微差错?只是我确实有一些疑问之处想向您讨教一番…”

那偃师听到这儿,便挣脱了自己的疑虑,重新审上蓝曦臣的脸。

“你说吧。”     

“老师傅,请问这被附了身的傀儡为何可以做到和常人别无二致?甚至可尝饭菜之滋味,可得一夜好睡,还可流泪?”

“这便是我想说的。你可曾听说过临安余氏?”

蓝曦臣思索片刻,好像有什么突然涌入脑海,语调中略带激动地说道:

“我曾在古书上看到过!那个以操纵傀儡闻名的世家!曾经名望几乎要盖过姑苏蓝氏,但最终还是因为傀儡自行暴动导致了整个家族毁灭。请让我冒昧的问一句,您可是临安余氏的后裔或者其他相关的人?”

那老人眼里有些伤感,不再那般凌厉,皱着眉稍稍点了点头,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对蓝曦臣说:

“正是。以傀儡为武器,犹如当年夷陵老祖的凶尸,个头虽小,但在特殊受灵过后却有极大的杀伤力。而操控人却不需要被伤及一毫。在最初,那傀儡的魂全是武将之魂,终生效力于其上位,所以那傀儡死了便死了,魂飞魄散,终不可聚合。本来那将相还有一魂游离于尘世,而这一战之后,只剩下躯壳的碎片了。”

“……”

“而文武将相与天子之关系尚可,并不至于造成覆灭家族的威力。最难解决的是至亲与情爱。临安余氏最后一位家主就是由此导致家族覆灭的。他和他的妻子算是青梅竹马,夫妻二人很是恩爱。只是他妻子地位低下,只是个家族下等贱民的女儿,所以他的父母坚决不同意这门亲事。然而情思难却,那家主还是顶着压力迎娶了他的心上人。可谁能想到,他的父母竟暗中害死了自己儿子的妻子!”那老偃师说到这儿,语调开始变得愤懑。

“那家主悲痛欲绝,便用化人傀儡收了自己妻子的亡魂。本想这样与傀儡厮守一生,可未曾想到,一日趁他醉酒,他的父母悄悄塞了别的大家女子和他同床共眠。恰好给那附有他妻子亡魂的傀儡撞见了这一幕,他妻子不知实情,以为她丈夫背弃了她,你可知,情愈深而恨愈浓。一时间所有的怨气全被激发,震慑整个临安余氏,其他傀儡受到她的影响,居然也开始不听使唤,释放着仇怨,展开一场疯狂的屠戮。到最后整个余氏根本没怎么剩下个一人半丁,待旁人踏进家族主区时看到的除了尸横遍野外也只早就碎了魂的傀儡。你是不知道,附着那家主妻子亡魂的傀儡,保存倒是完好,只是泪痕划过的地方早就没了颜色,只剩下灰白的斑驳。后来人们就管她叫泪痕傀,只当是对临安余氏最后的祭奠。”

蓝曦臣听了这些,心中有些复杂的情愫,但看着老偃师的悲痛神情,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轻声安慰。谁知听了那安慰后,那老偃师竟暴跳如雷,眼泪夺眶而出:

“你觉得这是安慰就能解决的了得吗!你没有听到那泪痕傀在大开杀戒之前哭地多么撕心裂肺!那是我的念念啊!我真的想告诉念念我真的没有背弃她…叫她不要哭的那么悲痛,我最见不得她哭了…”

蓝曦臣见状呼吸有些紊乱,只是呆呆地怔在原地。

“这下好了,我现在什么都没了…也就这几个化人傀儡,但没有一具像我的念念…念念的魂再也收不起来了,她真的没了…你不知道…她到最后…都没有伤我一毫…我看着她的利爪马上要插进我的喉咙,但她停下了,脸上全是泪痕,全都是灰白色的斑痕…为什么不带我一起死呢,死了多好啊!”那老偃师满脸胡子拉碴,皱纹横堆,满头白发,眼睑下垂的厉害,却哭的像个孩子。

蓝曦臣身微屈,抚摸着老偃师的背,讲不出一言半点。他脑海里响起另一个声音,那是他至死也难以磨灭的话语。

“蓝曦臣…我这一生害人无数撒谎无数,杀父杀兄杀妻杀子杀师杀友!天下的坏事我什么没做过!可我独独没有想过要害你…”

可我独独没有想过要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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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哥,你回来了?”金光瑶放下有他半个身子大的魏无羡给他的傀儡术手稿,走去门口接应,只迎得蓝曦臣一脸疲惫的容貌,和勉强撑起的笑靥。

虽然疲惫,可这笑靥确实是真的。

“临安余氏,阿瑶可知道?”

“嗯,我曾从母亲之前给我买的书上看到过。”

“这傀儡,是临安余氏遗留下来的特殊的化人傀儡。这就可以解释为何阿瑶可以像常人一样动作了。”

金光瑶耳里听着这浅淡的解释,却瞅见蓝曦臣眼中复杂的情愫。

“二哥,你怎么了 ?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是啊,从一开始相识到如今从来没有任何情感的隐藏能逃得过金光瑶的眼睛。

金光瑶之所以如此轻易的原谅蓝曦臣,以及那时金光瑶入棺前的全力一推,只怕都是金光瑶读到了蓝曦臣真正的情感。

那阿瑶知不知道我倾心于他呢?

蓝曦臣见瞒不过,沉默须臾才开口:

“像类似兄弟夫妻这样捆绑的傀儡,一旦关系破裂,你傀儡那方就会魂飞魄散,再难收聚。至于另一方…那位老偃师是临安余氏最后一任家主,当年也是泪痕傀手下留情他才没有命丧黄泉的。而结果阿瑶你也知道,临安余氏根本没留下几个人,傀儡也基本全部破魂…这一切的源头,仅仅只是泪痕傀的怨念。”

金光瑶听了这些缓缓舒了口气,而后轻笑着说:

“那二哥你觉得我们的兄弟情还会再一次崩溃吗?”

听到“兄弟情”三个字蓝曦臣心尖同眉头一起紧了一下,转瞬即逝,回金光瑶道:

“不会的,阿瑶。”

“嗯,就算破裂了,我也没什么怨气值得发泄了。二哥你能把我再一次带回人界,还有这么一副灵活的身躯,我又有什么值得怨恨的呢?”

“……”

“而且二哥,我真的,没有想过,要害你。”

“……”

“我自知撒谎无数,可唯有这一句,是真的。”

“……阿瑶,二哥知道,二哥信你。”

有时真是期望两人放下过往,而后贪享平淡余生。大起大落的流年早就把人折磨的遍体鳞伤,令伤口愈合的只怕也不是那场旧梦。

自那日起,蓝曦臣就多了一个傀儡辅助,那便是金光瑶。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金光瑶便常年穿着姑苏蓝氏的衣服共蓝曦臣行于世间。对于姑苏蓝氏这种修仙大家,讨来个有灵力的傀儡世人也不会觉得奇怪。

又是一届金鳞台花宴,金光瑶看到了在金鳞台上的金凌。好些年岁过去,金凌早已被硬生生添了几分成熟与沉稳。

金光瑶对着金凌笑的极其温柔,仿佛要漾出清潭。金凌本来是向蓝曦臣打个照面,却被他身边的傀儡吸引了。

“泽芜君,请问这位是?”

“啊…这位是我从古临安余氏那边讨来的傀儡。”

“不愧是临安余氏,做的可真是精致。”

金光瑶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便只好三缄其口。和金凌别了,金光瑶便与蓝曦臣缓缓步于金星雪浪中,自得其乐。金光瑶也只比金星雪浪丛高一点,蓝曦臣看着也觉得好笑,但他没好意思说出来。不知为何,蓝曦臣脑海中突然闪过金光瑶在金星雪浪中穿着嫁衣落着红盖头的样子。并不娇媚,依旧写着金光瑶独有的那般可爱和伶俐。不知不觉,蓝曦臣的耳根已然微微发红。

“二哥?你的耳朵怎么会这样红?会不会被这花粉刺激了?嗯?我记得以前是不会这样的…”

蓝曦臣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跟金光瑶解释,支支吾吾半天,便用“有点热”为借口搪塞过去了。却没想到金光瑶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二哥,你不要隐瞒了,怕不是看到金家女修觉得好看,你不必跟我掩饰,含光君都有魏无羡了,你也确实到谈婚论嫁的年纪。”

“阿瑶!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哦对了,二哥,待会到云深不知处,可否帮我做一套缁袘?阿瑶突然想起当年我和阿愫成亲的时候都没有什么像样的衣服,你也知道…我和我爹关系不好…而后就是,可否帮我买些兰陵茗酒带回去?阿瑶心下知道这是犯禁…但确实想这滋味了…”金光瑶并没有理会蓝曦臣的话语,这是第一次金光瑶如此无礼的打断他二哥,自顾自说道。

“…好,二哥给你买。”

兰陵茗酒自然以金鳞台花宴供的为最佳品质。而蓝曦臣以姑苏蓝氏家主身份去讨酒类确实不太合适,毕竟众所周知姑苏是禁酒的。而金凌这孩子想的又周到…给各家的手信唯独姑苏蓝氏的是茶不是酒…

蓝曦臣乍然觉得有些尴尬,但又想给金光瑶最好的回味。却瞧见金凌拿着几小坛酒过来。不过不是走向他而是走向金光瑶。

“傀儡君,这个是给你的,虽然你是姑苏蓝氏的,但想必你是会喜欢这酒的。”

金光瑶笑着收下,问了句:“谢谢金宗主,不过…请允许在下问一句,为何金宗主愿意给我这姑苏蓝氏弟子茗酒这样的手信呢?”

“小叔叔,你别装了。”

金光瑶笑容有些僵硬,却知自己的一举一动根本逃不过金凌的眼睛。毕竟是自己从小带大的孩子,对金光瑶身份的察觉力不是一般的灵敏。

“瞭望台没有拆,金星雪浪如您所见开的很好,我的金丹修炼的已经和我舅舅到了差不多的灵力了…”

“阿凌,你长大了啊…”

“仙子还陪着我,蓝思追和蓝景仪还有温宁也常来看我,舅舅也一直对我很照顾哪怕他很凶。只是…我好久没看到小叔叔了…”

“小叔叔这不是回来了吗?”金光瑶用不大的手抚摸着金凌的头。

“小叔叔,你不会再走了吧…”金凌抬起头凝视着金光瑶,眼神坚定。

“…不会了,小叔叔会常来看阿凌的。”

金凌笑了,笑的和以前一样天真。

花宴毕,归至云深不知处。两个人偷偷摸摸藏着酒摸进寒室,开了一坛,而后相视一笑,本来是轻笑了了,而后却变成了大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像宣告战果的孩童。

虽说这是酒,却茶香四溢,蓝曦臣觉得这酒大抵只是稍稍带些酒气的香茗罢了,看着金光瑶拿着酒杯轻轻呷了一口,蓝曦臣也有些好奇的往自己嘴里送了一杯。

金光瑶也不是没见过醉酒的蓝曦臣,在看到蓝曦臣一口酒下肚,金光瑶心中莫名涌起了一股忐忑之意。

“阿瑶!你要不要听我给你吹洞箫!”

“二哥…你先把裂冰放下…有话我们好好说…”

“我便知道阿瑶想听洞箫!待我给你吹奏一曲!”

“二哥!你冷静一下!”

醉酒的蓝曦臣哪会理会金光瑶,便吹起了裂冰。洞箫声音有些颤抖,大概是茗酒缘故,而这曲子…却不是姑苏的。

是兰陵的一首早已过了时的曲子,那是金光瑶死前最喜欢的一首。

看着傻傻地蓝曦臣,金光瑶便没再劝下去,站在桌子上扶着蓝曦臣的两鬓角吻了一下他的额头,蓝曦臣忽地停下了奏曲。

“嘿嘿阿瑶亲我了!”

“二哥你别乱说!会把你叔父招来的!”

“……”

谁又能揣摩透谁的心思,谁又曾心心念谁的喜秤。愿化双蝶沉醉良辰美景,与世无争。

金光瑶的缁袘制成的那天,蓝曦臣被蓝启仁叫走了。大抵还是因为蓝曦臣确实到了该娶亲的年纪。兰陵附近有琅琊,琅琊吴氏是新兴起一家族,和曾经的临安余氏一样以傀儡为武器,也亦非鬼道,吴氏不仅实力强大且口碑极佳,常常尽己所能予琅琊境内的穷苦的百姓以施舍,且给其他来琅琊修学别家子弟的待遇也极优厚且平等。姑苏蓝氏这种正义派门家早就与吴氏有了不少交集,两家近来来往也极其密切。匪我愆期,子无良媒。此行来的便是琅琊吴氏的媒人。吴家家主有一大女儿,名玄尔,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性情温和,全然没有朔方的豪爽,倒是平添几分温婉,且修为极佳,在傀儡术的操控方面仅次于家主和她的兄长。这吴家女儿和蓝曦臣年龄相仿,吴家的媒人以为蓝曦臣若是能和吴玄尔结为夫妻那便真是天作之合。蓝启仁也是见过这位姑娘的,且印象极佳。仿佛全天下都敲定了这门亲事,唯有蓝曦臣不愿答应。

“阿瑶,琅琊吴氏那边今天来了一媒人。想我与吴家家主大女儿结为夫妻,我看…叔父好像也蛮支持这门亲事的…”

“嗯?怎么?这是喜事啊二哥!我们去吴家游历时见了那位佳人多次,性情看起来和二哥倒是合得来。阿瑶以为性情相合于夫妻来说是最重要的事情。”

“…可我并不心悦她。”

“那二哥的意思是你心上别有他人?”

“我……”

“二哥,你可知道,你到了这般年纪还未成亲,有些地方还传你有断袖之癖,着实好笑,这些流言蜚语对于姑苏蓝氏本身也不利。二哥,你是不是因为说心悦一词过于难为情才不愿承认你对玄尔的情意?二哥,在我面前,你大可不必这样,我可是你的阿瑶,你的三弟啊。”这是金光瑶第二次打断蓝曦臣的话。

“嗯…阿瑶,你说的是,我再考虑考虑…”

真是全天下都敲定了的亲事,阿瑶真是极其支持,毕竟蓝曦臣极少见阿瑶那样激动的言辞。

最让蓝曦臣在意的并不是金光瑶对玄尔有多么认可,而是金光瑶那句“你的三弟啊”。或许在金光瑶的眼里,蓝曦臣就真的只是他的二哥,而他自己也只是蓝曦臣的三弟罢了。

蓝曦臣把这门亲事答应下来了,因为他不记得金光瑶曾在他醉酒的一晚吻过他的额头。

金光瑶之所以有这番说辞,也只是因为他不记得蓝曦臣曾在他醉酒的一晚吻过他的唇。

蓝曦臣成亲那日,金光瑶也穿上了自己的缁袘,坐在寒室的桌子上,静静地看着蓝曦臣整理仪表。蓝曦臣不愧为世家公子榜榜首,穿上缁袘真真是个姑娘都难以拒绝。只是不知为何,蓝曦臣今日眼神格外清冷,清冷如残月。金光瑶因为身份特殊,所以并无法见证蓝曦臣大喜之时,只是呆在寒室,静静等他回来。

金光瑶也是真的不愿意去。

“阿瑶…”

“二哥,你今天很好看。”

蓝曦臣勉强的笑笑,掐着时辰看着快到出发的时间了,打算和金光瑶道别离去,却被金光瑶拉住了衣袖。蓝曦臣有些疑惑地转过身,说真的他很想马上就走掉,他很怕他再多看金光瑶几眼就舍不得走了。

金光瑶身体莫名有些僵硬,颤颤巍巍地从身后掏出一块红纱,盖在自己头上。

“二哥…你要不要…挑起这红纱权当练习…我真怕你在这大喜之时出什么岔子。”不知是不是红纱导致的错觉,蓝曦臣总觉得金光瑶眼圈有些泛红。

淡黄色烛光下,金光瑶眉目低垂,头上的红纱映着他那张清秀的面庞。蓝曦臣右手拿着一杆喜称,挑开了金光瑶头上的红纱,深情款款,而后挑起金光瑶的下巴,轻轻咬了一下他的唇。

金光瑶这次彻底僵住了,蓝曦臣最后对金光瑶歪着头笑了一下,没有说任何告别的说辞,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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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那方是昏礼的喧嚣,红灯扰扰,而寒室之中却是金光瑶一个人的静默。金光瑶从僵直中回了回神,却发觉脸上一股渐渐变凉的温热,啪嗒啪嗒滴到地板上,是泪水和着彩漆滚滚而下。

金光瑶你不能哭,今天是二哥大喜的日子,你要高兴,你要为二哥祝贺。

金光瑶你要知道,他只是你的二哥,不是你一个人的二哥。

金光瑶你…

金光瑶终于无法说服自己,大哭了起来。其实金光瑶不喜欢哭,他前生坏事做尽,怎可能是如此多愁善感之人。

但他放不下二哥。

金光瑶想要跳下桌子洗一把脸,却不料身体不知为何变得麻木,整个人摔在地上也不留痛感,只是待金光瑶艰难回头才发现他的一条腿已经断了,断面不是骨头,不是血肉,而是灰白色的石泥。金光瑶意识到发生的事情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只得嘲笑着自己。

啊…原来二哥你也心悦我啊…只是现在知道也晚了…金光瑶无力地的扒着地板匍匐到铜镜前,映入眼帘的是自己的灰白斑驳仅有几处残存彩漆的脸,眼泪依旧控制不住的下流,在意识即将消散之时金光瑶也未曾忘记控制自己的怨念。

可我独独没有想过要害你。

一时情误换来魂飞魄散。

第二日,吴玄尔说想要回琅琊慰问亲人,蓝曦臣便回寒室打算整理一下行囊再陪她去。一进门却没有听到阿瑶声音。

“阿瑶?”蓝曦臣试探性的叫着,环顾四下却发现一具几褪了色的断腿傀儡。那傀儡还穿着婚服,残破的身躯被大红色衬的格外苍凉。蓝曦臣骤然眉头一锁,缓缓地走到那傀儡旁把它拾起,双手抖得厉害。

耳旁又响起老偃师的说辞:

“你是不是用什么灵魂给那个傀儡附身了?我这边算着此人怕不是你的亡妻?我不是警告过你不要在这傀儡身上乱动花样了吗?!”

“不该啊?我可是从未算错过这尘缘…”

“那傀儡死了便死了,魂飞魄散,终不可聚合。”

“……”

蓝曦臣再也不顾得仪态,因为过度的悲伤他哭的没有任何声音,嗓子像被什么塞住,嘴巴也咬合不上张的很开,只是泪水止不住,时不时爆破几声破碎沙哑的抽噎。他狠狠地把傀儡锁在怀里,跪在地上,身体不住的发抖,根本无法站起。

阿瑶也是倾心于你的,但他现在真的回不来了。

“阿瑶…”

“阿瑶!”

  “洞箫声声归故人,烟萝旧处几逢春。残魂难得虚里应,寻入眼帘泪默忍。一言刻骨身烟泯,却道南柯醉红尘。”

  姑苏城下那老偃师,依旧念叨这不明所以的词句。忽然间他停下了念词,仿佛察觉到了什么,摇了摇头,收拾了行囊,走了。

 

END

 

 

因为最近买了一个BJD心情激动,所以开了这个坑!(因为长一点的文我目前只会BE求大家原谅…)如果撞梗请原谅啊啊啊,断断续续写了两周…

如果有什么写作上的问题请大家积极提给我!我写文不好所以想要进步嘿嘿…

然后这里放一张之前画的图的链接,可以当穿着嫁衣盖红盖头(就是缁袘)的阿瑶,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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